7月12日，悼念洪災遇難者的十字架豎立在美國得克薩斯州瓜達盧普河岸邊。新華社發(fā)（尼克·瓦格納攝）
美國得克薩斯州中部丘陵地帶有條名不見經(jīng)傳的瓜達盧普河，河流沿岸遍布夏令營、露營地、房車公園與度假屋。7月4日，得州山洪暴發(fā)，截至目前已致上百人喪命，包括至少36名兒童，其中瓜達盧普河流域是重災區(qū)。洪災發(fā)生后，許多把孩子送到沿河夏令營的家長才知道，瓜達盧普河流經(jīng)的帶狀地帶是得州洪水發(fā)生風險最高的“山洪走廊”。
營地位于洪泛區(qū) 低齡營員住河邊
瓜達盧普河發(fā)源于該州克爾縣西部，蜿蜒向西南流向圣安東尼奧并最終匯入墨西哥灣。這里河谷狹窄，河水寬闊清淺，樹木繁茂，是一處頗受歡迎的避暑地。
瓜達盧普河沿岸夏令營中，創(chuàng)辦于1926年的私立基督教夏令營“神秘營”久負盛名。它位于克爾縣亨特鎮(zhèn)附近，專收8歲至17歲女孩。此次洪水中喪生的迪克·伊斯特蘭的祖父于1939年買下“神秘營”后，一直由這一家族經(jīng)營。
得州富裕家庭，特別是政要家庭，對這一營地趨之若鶩。美國前總統(tǒng)林登·約翰遜家族的三代人都把女兒送到這里度夏，小布什夫人勞拉在這里當過營地輔導員。不少富裕家庭的女兒剛出生，家長就為其預約未來夏令營的名額。這次洪災發(fā)生時，兩名國會議員的女兒也在營地，最后生還。
“神秘營”收費不菲，每期每人費用超過4300美元。“神秘營”網(wǎng)站上的日程表顯示，女孩們每晚10:15分就寢。大女孩住在較高的山坡上，小的八、九歲左右的女孩住離河較近的小木屋，木屋里安有成排的金屬行軍床。
過去幾年，“神秘營”一直在危險的洪泛區(qū)運營和擴建，部分建筑位于會最先被洪水淹沒的瓜達盧普河“監(jiān)管泄洪道”內(nèi)。
營員和輔導員通信受限 錯失警報
據(jù)美國媒體報道，7月4日凌晨，一片漆黑中，暴漲的河水漫過“神秘營”八、九歲女孩居住的這些被稱為“平地小屋”的河邊木屋頂部，屋頂坍塌，墻壁破裂，床墊卡在樹上，孩子們的小衣服飄在河里或者掛在樹枝上，彩色行李箱沉入黑色的淤泥。即便住在較高處的女孩，也不得不從窗戶逃出，穿過齊胸深的水流，撤到更高的地方，在那里等到天亮，再等到下午才獲得直升機救援。
《華爾街日報》援引兩名熟悉營地情況的人士的話說，這一區(qū)域小屋兩側(cè)安門，導致洪水從兩個方向涌入，可能使逃生更加困難。
“神秘營”至今只公開發(fā)布過確認至少27人死亡的貼子，沒有說明其中死亡女童人數(shù)和年齡。
在營地，女孩們騎馬、踢球、賽跑、釣魚、射擊、唱歌、烤餅干、進行獨木舟比賽，不能使用社交媒體、手機和相機等電子設備。同得州及美國很多鄉(xiāng)村地區(qū)一樣，在營地，即使天氣好，手機信號也不穩(wěn)定。
在營地，只有70歲的伊斯特蘭夫婦和幾名高層管理人員能使用通信設備，營地輔導員工作時都必須關(guān)閉手機，也沒有配備對講機。一名生還的輔導員卡羅琳·卡特羅納說，她因此沒有收到緊急山洪警報。
洪災48小時前 “神秘營”通過安全年檢
從多家得州和美國主要媒體報道披露的信息中，大致能梳理出“神秘營”遭遇洪災的時間線。
7月2日——離山洪暴發(fā)不到48小時，“神秘營”通過2025年度得州安全年檢，“零缺陷、零違規(guī)”。得州衛(wèi)生服務部現(xiàn)場安檢記錄顯示，當天營地有386名女童和64名員工。據(jù)報道，檢查員確認營地就應對“災難、嚴重事故、流行病或死亡事件”制定了符合得州政府規(guī)定的應急和疏散計劃，并確認營地所有建筑物或結(jié)構(gòu)均符合規(guī)范，不存在安全隱患且“維護良好”。
7月11日，在美國得克薩斯州亨特鎮(zhèn)，工人整理“神秘營”夏令營露營者物品。新華社發(fā)（尼克·瓦格納攝）
7月4日——凌晨2點左右，14歲的阿米莉亞·摩爾被雷聲驚醒，小屋在雷雨中搖晃，她聽到河對岸女孩尖叫，感到不安，但“很多輔導員在這里待過很久，覺得這沒什么。所以他們就說：‘就待在小屋里吧’，她回憶道。
凌晨3時左右，營地斷電。營地廣播系統(tǒng)失靈。一名12歲露營者和其他幾個女孩在伊斯特蘭和他的兒子、營地主管愛德華幫助下，靠手電筒照明，從齊腳踝深的水中撤離到營地活動大廳，在大廳二樓過夜。
凌晨4時，營地項目主管伊麗莎白·斯威特在照片墻上發(fā)布一條帖文：“凌晨4點，我爬到屋頂上，水已經(jīng)漫到我身上。”這篇帖文之后被刪除。當時，一位營地攝影師住的員工宿舍已被洪水卷走，她和同伴抓住附近排球場的桿子，把襯衫綁在一起做成繩子，爬回安全地帶。
……
美國媒體對“神秘營”所在區(qū)域這一夜降雨量和洪水量的數(shù)字說法不一。但大體上，這一夜，這里的降雨量超過13厘米，幾乎是歷史月均降雨量的兩倍。從4日凌晨2時30分至5時10分，附近亨特鎮(zhèn)的水位儀顯示水位上漲近9米。凌晨5時10分，河水水位超過11米，此后水位計停止工作。
“神秘營”生還者：從未接受過任何培訓
美國媒體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神秘營”歷史上曾多次遭遇洪水險情。該營地在1932年和1935年都遭遇過災難性的洪水，當時已建的小木屋大部分被沖走。伊斯特蘭和妻子上世紀70年代搬至“神秘營”長期居住并管理營地，他妻子懷孕時，就曾因營地遭遇洪水而被迫乘直升機撤離。
得州法規(guī)要求“露營者應被告知在發(fā)生火災、災難或需要疏散時應采取的行動”，但此次從洪災中生還的“神秘營”營員不只一人表示，她們“從未接受過任何培訓”，不知道應如何疏散、到哪里避難。有美媒援引生還的十幾歲女孩的話說，她們的營地輔導員“似乎不知道如何應對洪水”。還有媒體援引營地輔導員的話說，她們沒有接受過緊急疏散培訓。
據(jù)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報道，得州洪災發(fā)生后，該州救援部門聯(lián)系了瓜達盧普河沿岸大約18個夏令營，但除了“神秘營”，其他營地均未報告失蹤人員。在“神秘營”附近的莫蘭奇長老會夏令營，營地設施經(jīng)理在凌晨1時左右注意到河水開始上漲，雖然未收到政府疏散令，他們?nèi)匝杆俎D(zhuǎn)移了約70名住在河邊的兒童營員。這個夏令營在洪災中無一傷亡。
“神秘營”對媒體沉默
7月11日，救援人員在美國得克薩斯州亨特鎮(zhèn)瓜達盧普河上搜尋遇難者。新華社發(fā)（尼克·瓦格納攝）
據(jù)美國媒體披露，“神秘營”的一系列詭異操作受到廣泛質(zhì)疑：
——“神秘營”沒有獲得美國營地協(xié)會的認證。該協(xié)會是一個全國性的自愿認證項目，面向全美各地的日間和過夜營地。該協(xié)會表示，得州運營的76個營地已獲得認證，其中包括克爾縣的8個，但“神秘營”除外。
——美國聯(lián)邦緊急事務管理局曾多次批準將“神秘營”營地建筑從百年一遇洪水地圖上移除，從而放松監(jiān)管。美聯(lián)社援引專家分析說，原因可能是“神秘營”為避免交納高昂的洪水保險，降低營地保費，減少翻新和擴建成本。
——美國應急管理專家向媒體指出，任何位于洪水高風險區(qū)的營地都應具備完善的應急系統(tǒng)，包括實時水位監(jiān)測、夜間疏散預案和高地避難所，而“神秘營”似乎都未能達標。
——美國退役陸軍中將拉塞爾·奧諾雷曾負責協(xié)調(diào)“卡特里娜”颶風襲擊新奧爾良后的救援工作。他接受《華爾街日報》采訪時說，“神秘營”在洪水來襲當晚本應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并提前將女孩們轉(zhuǎn)移到高處。“神秘營”的人員死亡是“警報和疏散方面的重大失誤”，本來可以避免。奧諾雷還說，克爾縣政府在收到氣象預警后，也應向夏令營發(fā)出警報，如致電營地夜班值班人員、派警察駕車前往營地，或使用警報器和揚聲器示警。
——在災后新聞發(fā)布會上，被問及為什么沿河營地沒有提前疏散時，克爾縣法官羅恩·凱利說：“我無法回答。我不知道。”
“神秘營”至今對媒體保持沉默。（記者：徐劍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