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想給父母報名參加旅游團，需要哪些手續？”記者近日在江蘇省南京市新街口附近的一家旅行社咨詢。
得知記者父母年齡超過70歲之后，工作人員表示旅行社不具備接待老年人的能力，可以去一些“較大”的旅行社問問。
報團限制多、旅行社“不接待”、被強制消費……隨著生活水平提升，越來越多老年人想出門旅游，卻在跟團游上遇到了困難。老年人旅游需求為何得不到有效滿足？相關主體有哪些顧慮？應如何破解這些阻礙？針對這些問題，記者進行了采訪。
老年旅游團——
門檻多、不規范等問題存在
被旅行社拒絕后，記者問：“拒收老年人是否不符合規定？”工作人員則表示這是公司規定，自己也沒有辦法。
隨后記者來到附近一家較大的旅行社，店員說可以接待70歲以上老年人，但有一些“門檻”。店員隨即掏出一份免責協議：“超過70歲必須簽署免責協議，超過75歲必須有直系親屬陪同。”
協議中對70歲以上老年人參團作了這些約定：旅游公司對于因個人原因導致的身體不適或意外傷害，不承擔任何責任；對于在旅游中遺失或損壞財物，不負任何賠償責任；提前做好身體檢查并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否則因疾病加重或誘發其他疾病所產生的后果由老年人自行承擔……
工作人員提出，簽訂免責協議后，旅行社還是建議有家人或低齡老人陪同旅行。
除了報團門檻多，老年旅游團還存在不規范情況。業內人士透露，老年旅游團中存在大量不規范“渠道團”。一些保險公司會以答謝客戶的名義，以較低價格吸引老年人參團，成團后再將客源帶至旅游目的地，交給當地旅行社接待。
“這些團將老年客源‘賣’給當地旅游公司，自己則將大部分甚至是全部旅行經費據為己有。”知情人士告訴記者，當地旅行社幾乎是零收入接手旅游團，容易發生強制消費，人身安全和正當權益都難以保障。
以周邊游、近郊游為主的“雞蛋團”也是一大雷區。“這種團以很低的價格吸引老年人參加，還贈送一些禮品，如雞蛋、大米等，但旅游過程中會誘導老年人購買保健品等商品。”知情人士介紹，這種旅游團大部分不具備資質，存在嚴重安全隱患。
老年人需求——
趨向多元，需加強優質供給
“三、二、一，茄子！”來自南京的李瑩今年74歲，正在青海省茶卡鹽湖景區游玩。退休之后，李阿姨每年出游3到4次。
“旅游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美好，但好旅游團真的不多。”李阿姨坦言，這些年，高品質旅游團增多，但服務細節還有待提升，比如，大部分團沒有配備醫護人員，旅行線路適老化、個性化不夠，游覽時常常是走馬觀花。
李阿姨報名旅游團時也吃過閉門羹。“在一家新開的旅行社，我看到一款產品的路線和行程安排都不錯，價格也合適。”李阿姨告訴記者，但旅行社工作人員得知她的年齡后，明確拒絕了報團請求。
“他們說70歲以上的老年人不接待。我問他們這樣做有沒有依據，對方也含糊其詞，始終以該旅行線路有不適合老年人參與的項目作為借口。”李阿姨說，“我身體很好，能完成旅游團安排的行程。很擔心再過一兩年，更多旅游團不接待我了，自由行又力不從心，到時候想出去玩可費勁嘍！”
對于這些問題，有些旅行社也有苦難言。“線下旅行社成團利潤一降再降，很多旅行社長期入不敷出，因此很難開發高品質旅行產品。”南京大華國際旅游公司總經理黃義純坦言，這幾年線下旅行社受旅游電子商務沖擊明顯，在個別旅游線路上“渠道團”“雞蛋團”等也在搶占市場，導致客源流失嚴重。
據業內人士透露，旅行社不愿接待高齡游客存在雙重現實考量：一是安全問題，“出了意外旅行社承擔不起”；二是價格問題，高齡群體人均附加消費額低于中青年客群，“購買力”不足讓很多旅行社不愿做老年人生意，這樣的情況集中在購物屬性較強的旅游團中。
怎樣避免劣幣驅逐良幣？“旅游從業者應該把心思放在產品開發上。”黃義純認為，市場上優質的旅游供給較少，例如，很多銀發專列存在線路不固定、產品不穩定的特點，沒有將優秀線路固定下來，個別地方甚至存在利用銀發專列政策套取補貼的情況。
銀發旅游——
繼續朝個性化品質化發展
直接拒絕70歲以上老年人參加旅游團是否合法？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王雷表示，民法典、老年人權益保障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旅游法等是保障老年人權益的基本法律依據。旅游法第十一條規定，老年人旅游者在旅游活動中依照法律法規和有關規定享受便利和優惠。
“根據相關規定，旅游者享有平等參與旅游活動的權利，旅行社不能因年齡等原因歧視消費者。如果旅行社的拒絕行為被認定為是對老年人的歧視或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的強制性規定，老年游客可以通過法律途徑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王雷說，要求70歲以上老年人參加旅游團時簽訂協議并不違法，但內容要公平合理，不能免除旅游團應盡的安全保障等主要義務。
老年旅游市場蓬勃發展，需要行業整體優化產品供給。“研究發現，消費觀念上，剛退休的人群與更年長群體相比變化較大，更聚焦健康生活，追求老有所樂、老有所學、老有所為。”江蘇省旅游學會副會長楊淇深認為，老年群體旅游需求旺盛，并且呈現出對差異化產品的獨特偏好，大部分老年消費者認為旅游產品選擇較少，在服務質量、產品價格、行程安排、文化體驗、信息透明度等方面都應該有所提高。
多樣化、個性化、品質化是銀發旅游未來發展的方向。楊淇深建議，旅行社和景區可結合地域特色與老年人的興趣，注重景觀價值和文化內涵；針對老年群體的實際需求特征，開發專項產品，加入深度文化體驗、養生度假、療養服務等。同時，關注老年人的社交心理需求，增加參與、互動、交流環節。
本期統籌：徐 陽
版式設計：蔡華偉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23日 1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