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醫教你平安生二胎

　　口述：杭州市名中醫 主任中醫師　宋氏婦科傳人 汪明德教授　 整理：單友良

　　浙江圖書館，《傷寒論》歷代注家書籍的目錄卡片是3抽屜，《金匱要略》是兩抽屜半

　　我怎么學中醫的？這個說起來有一本書好寫嘞。

　　我51年生，今年63歲，1966年“文革”了，開始做紅衛兵，上北京串聯，兩個月后回到杭州，做啥呢？發傳單，發了幾次覺得沒啥意思，12月份，記得蠻靈清的，在延安路上碰著以前的鄰居，比我大幾歲，問他在做啥？他說在學中醫。

　　學中醫？我說這個好的，就向他借書看，看到后來，我想到省中醫院去看看，又沒有熟人，就到每個醫生背后去站，一站半天，像等看病一樣。

　　當時“省中”兩個醫生是蠻特別的，一個是魏長春醫生（當代名醫，現魏睦森醫生父親），一個就是夏明誠醫生，病人很多。夏先生主要就是看內科，婦科，他屬于經方派，用“傷寒”、“金匱”古方的。我天天去，他有點眼熟了。當時還有一個中醫學院的學生，也專門去的，跟我一樣站在那里看看的。這天他沒有來，就我一個人。夏先生問，你的那個同學呢？我很不好意思，說我不是中醫學院的，是自己來學學的。

　　這下夏先生感動了，快快快，去拿個凳子來，坐到一邊來。

　　下班了，夏醫生說：“你看著我。”

　　我嚇得心嘣嘣跳。

　　前前后后，夏先生問了我兩個多鐘頭，上問祖宗三代，下問衣食住行，最后說：“我正式收你為徒！”

　　那天回家，天黑了，媽媽問我今天為啥回來這么遲？我給媽媽看膝蓋上的灰跡。

　　杭州西湖結冰那年，大概是1972年吧，夏先生患病，第二年沒有了。夏先生有5個子女，都在外地的啦，老伴比他早一年去世，他后來臥病在床，兒女們請假回來都不可能長期在身邊，平時我們就像父子一樣。

　　夏先生知道自己來日不多，走之前跟我說，他已經把知道的全部告訴我了。

　　那個時候的杭州，紅海洋了，書店里沒有中醫書的。我就到處寫信，8分錢的郵票，我總歸花了100多塊錢，先大城市，然后小城市，一家家新華書店問過去，人家就把中醫藥書的目錄寄過來，想要的我就把錢匯過去，這些，都是“文革”前剩下來的中醫書。像吳鞠通（1758年—1836年）的《溫病條辨》是從太原寄過來的，晉朝皇甫謐（215年-282年）的《針灸甲乙經》是哈爾濱寄過來的。

　　買不到的書，就抄，總歸硬皮抄筆記本抄了有一米多高，自己來不及抄，媽媽就幫我一起抄。清代溫病大師葉天士的《臨證指南醫案》，我硬皮抄抄了6本！

　　再就是到圖書館看書，夏先生教我的是《傷寒論》、婦科兩個方面，我就到省圖、市圖去看，沒有借書卡的，一本戶口簿，買兩個饅頭，從早上坐起一直坐到晚上頭，所有《傷寒論》、《金匱要略》的注家我都看過的。我記得蠻靈清的，浙江圖書館的書籍目錄卡片，東漢張仲景《傷寒論》注家的書籍目錄卡，是3抽屜，《金匱要略》卡片是兩抽屜半，統統看過。《傷寒論》稱為醫方之祖，對我以后的學術思想、遣方用藥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夏先生走了，我也20歲了，上城區衛生局聽說有個小年青跟過名老中醫，就介紹信拿拿上門來調查，看我房間里都是中醫書，老實巴交的樣子，說這個小伙子好的，踏實的，把他招進來吧。

　　這樣我就慢慢開始看病，做中醫生，從20歲做到29歲，一直在杭州上城區衛生系統，后來衛生系統青黃不接嘛，辦西醫班，我就去上城區衛校，喏，你看，吳山半山腰的那兩幢房子就是當年上城區衛校，后來還因成績優異留校當老師。

　　這樣弄了差不多10年，1979年，浙江省中醫學院面向全國招考中醫研究生，招8個，本來我想考《傷寒論》的，浙江不招，內科招1名，是研究血液病，我不喜歡，中醫婦科招1名，這樣就定下來考中醫婦科。

　　分數公布，我的中醫婦科分數是97分，第一名。

　　我是杭州市首批中醫婦科碩士研究生。

　　自古以來，浙江中醫婦科著名的有四大世家：寧波宋氏婦科，紹興錢氏婦科，桐鄉陳木扇婦科，蕭山竹林寺婦科。現在杭州著名的何氏婦科、裘氏婦科與這四大婦科流派也都有血緣關系。

　　寧波宋氏婦科（本刊2007年8月29日起對宋氏婦科有過系列報道，第一篇為《尋訪我國最古老的婦科：宋氏婦科》），起源于唐朝開元年間（713年-741年）的太仆宋廣平，在《二十四史》中有宋廣平的記載：“明代萬歷四十年壬子五月朔宋廣平二十七代孫”宋林皋，有著作《宋氏婦科秘書》傳世；南宋建炎年間（1127年-1130年），宋氏婦科后裔宋欽，進士出身，婦科名醫，宋室南渡時以“七子城使”身份帶著家眷來到浙江，“卜居四明”，也就是寧波，之后宋氏名醫輩出，傳承有緒。1958年，浙江省成立中醫學院，抽調寧波婦科名醫宋光濟來杭州籌建婦科專業，從1958年到1997年，宋光濟教授歷任浙江中醫學院婦科教研室主任、全國中醫學會浙江分會理事、常務委員、浙江省中醫婦科學會主任委員，是我國中醫婦科理論界的代表人物之一，1983年，被浙江省政府授予我省第一批“浙江省名中醫”，宋光濟教授就是宋氏第37代孫。

　　我跟寧波醫派蠻有緣的，夏先生跟宋老師都是寧波人。有那么美好的3年時光，我時時跟隨在導師宋光濟教授身邊，聽他言傳身教。每次看我讀書辛苦，媽媽就會對我說，你是在夏醫生面前跪過的，跪下去容易，要做一名好中醫，真正站起來，很難很難，起碼30年！

　　30多年，

　　為近萬個家庭添寶寶

　　中婦科醫生做到后來，不少會成為專門看不孕不育的專家，為啥？不孕不育涉及到婦科幾乎所有毛病，它不是單純的毛病，它跟很多的婦科毛病其實都是有關系的，對一名中婦科醫生來說，你中婦科一些毛病不會看，就當不好不孕不育專家。

　　研究生畢業以后，分到杭州市中醫院做中婦科醫生，上世紀80年代中葉開始，有些薄名了，我們醫院就把不孕不育這塊牌子掛了出去，屬于杭州市最早的一批，那個時候不孕不育這塊牌子蠻難掛的，有“破壞計劃生育”的嫌疑啊。

　　這一掛，算來已經30年了。現在經常有老病人帶下一代過來：“汪醫師，你看，這就是我們當年吃你的藥懷上的孩子，現在我們又來了。”

　　我這里一年有多少人懷孕？一般300多例。我粗算算，再做兩年，就該接近上萬個家庭因為我們提供的中醫藥服務，添了寶寶。

　　去年國家放開單獨二胎，當時一看到新聞我就跟研究生說：“這下我們有得好忙忙了！”

　　果不其然，去年年底已經有一波人“啪啪啪啪”來了，準備要生了。我跟她們說，生二胎，聽上去很美。但對我們醫生來說，壓力不小的。因為很多人不曉得生第二胎的風險。

　　首先，高齡產婦風險增大。

　　生育二胎的婦女一般來說都已經30出頭了，有的過了35歲。我們醫學上稱為“高齡產婦”。我們老祖宗在2000多年前的《黃帝內經》里就觀察到，男子成長發育以八為乘數，女子以七為乘數。女子從一七到四七（即二十八歲）發育成熟，生命達到鼎盛期，從四七到五七是由盛轉衰的轉折期。男子則是從四八到五八為轉折期。這個觀察跟我們現在的觀察基本是一樣的，現在說起來，女性29歲之前，優質的卵子基本都排光了，30歲以后，卵巢功能就要開始差起來了，35歲以后，女性的自然生育能力就下降了。所以女性的生育轉折點是四七二十八到五七三十五。所以呢，24歲到29歲是最佳生育年齡，我建議準備生二胎的女性，生頭胎的年齡不要超過28歲，生二胎不要超過35歲。

　　“花開不多時，堪折直須折”梅艷芳在《女人花》里面唱的一點不錯，年齡一大，精子也好，卵子也好，質量都會下降。前面生過一胎以后，后面可能有過流產，都有可能造成輸卵管發炎、盆腔炎癥、黏連啊，情況比一胎要復雜。年紀大的孕婦，胎兒畸形、患遺傳性疾病的幾率也會高一些，另外高齡產婦容易引發妊娠高血壓、糖尿病。所以你要生二胎的話呢，要趁早生，“莫待花落空”。舉個例子，有一對夫婦第一胎是在我這里看好的，生了個女兒，已經隔了好幾年了，這次要生二胎，去年來看的，女的39歲，男的40多了，年齡都偏大。一查，男的少精弱精，女的排卵也不好，更要命兩根輸卵管都堵牢的。碰到這樣的情況，我們首先要把她的輸卵管弄通。我總結了一套方法，叫“三管通絡法”，通過輸卵管、肛管、食管多途徑多靶點給藥，效果還蠻不錯。另外讓男方吃藥，提高精子數量活力。一個療程3個月，療程結束后，試了2個月馬上懷孕，現在保胎也結束了。

　　第二是母兒血型不和。

　　這個病是指母嬰血型不合引起的同族免疫性溶血。其中以ABO血型不合最常見（母親是O型血，胎兒是A或B型血最多見，母親是A或B型血，胎兒是B、AB型或A、AB型血較少見），Rh血型不合（母親是Rh陰性，胎兒Rh陽性）溶血在我國少見。ABO血型不合第一胎是時候就可以出現， 臨床溶血癥狀比較輕，個別比較重。Ｒｈ血型不合，第一胎是時候是不發病的，到了第二胎，Ｒｈ血型不合，出現嚴重貧血、水腫、肝脾腫大、心力衰竭，甚至死胎。這個病在母嬰血型不合者中占0.75-4.7％，及早診斷治療，治愈率較高，較少遺留神經系統后遺癥，如果沒有及時診斷治療，會發生嚴重并發癥，導致兒童智力低下，聽覺障礙，抽搐等神經系統后遺癥，這就造孽了。

　　母親是Ｏ型血，Ｒｈ陰性的，是同族免疫性溶血高危發生群體。因為第一胎很順利，想當然以為第二胎會更順利，這樣的孕婦，醫從性比較差，有時間就來，沒有時間就不來，后果可大可小。

　　再一個是疤痕妊娠。

　　頭胎是剖腹產，留下疤痕，第二胎可能會在子宮疤痕上受孕，隨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疤痕破裂，會大出血。對這類孕婦，務必要在懷孕早期確認懷孕部位，及時干預。

　　頭胎剖腹產，第二胎順產還是剖腹產？最好剖腹產。因為頭胎剖腹，子宮上有疤痕，容易形成癍痕子宮，在順產時有造成子宮破裂的危險性。還有子宮粘連、宮縮太強等因素，都有可能導致二胎順產時子宮破裂，到時大人、胎兒都有危險。

　　看不孕不育癥

　　需要“夫妻雙雙把家還”

　　看不孕不育癥，我一般都要求夫妻雙方一起到場。

　　2009年，我做了一個叫《男女同構——男女同一生殖單元構架的提出和不孕不育中男女同治的體會》的講座。論文太學術化，細講我就不講了，重要的是我提出的這個概念：生殖單元。

　　一男一女，這是一個生殖單元。治療不孕不育，是對一個生殖單元進行的治療。

　　現在有一份醫學統計，在不孕夫妻中，大約有60%的不孕原因在女方，40%的原因在男方。你看，四六開嘛，四成男人要擔負起不孕的責任。

　　不孕不育，往往是雙方都有一點問題，只不過一方輕一點，另一方重一點，兩個人一起看才能發現問題。甚至在一些情況下，一方的生殖系統疾病會傳染給另一方，病因越加復雜。所以光看女的肯定不行，必須是男女同治。

　　我讀研究生時碰到一個病例，結婚8年，女的吃了7年藥，什么苦頭都吃過。后來我們叫男的也來看，男的是從事搬運工作的，身體壯得像頭牛，叫他看還發火：“老子有啥個毛病！”結果一查么——死精癥。喔喲，那個男的脾氣還相當不好嘞，要他吃藥，他把藥罐“梆”一記摔碎。

　　像這種情況，男方原因拼命治女的，根本看不好的。

　　我論文里還講到“男女同構”，它里頭有兩層意思。一是男女生殖系統的構造很接近，功能都是對應的；男的有睪丸女的就有卵巢，男的能生產精子女的就能生產卵子。男的女的就像一對精密的齒輪，在完成“孕育一個新生命”這件人類的頭等大事上，咬合得很精密，很準確。

　　還有一層意思是說，造人要一起造，你們是在共同構造一個生命。整個生育過程分四個階段，這四個階段當中，一方出了任何一點差錯都是不行的。

　　談戀愛的時候，說我把春天給你，把冬天留給自己。結婚成家了，生兒育女矛盾出來的時候，夫妻雙方要同舟共濟。有些做婆婆的缺乏耐心，小夫妻兩年沒動靜，就撕媳婦內衣內褲，指桑罵槐，實在是不應該。還有的就是雙方父母太重視，每次看病，除了一對小夫妻，還有雙方的父母，一來來6位。小夫妻壓力已經很大，大人再這么一摻和，只會增加我們醫生治療的難度。我讓夫妻雙方一道來看病，也有勉勵他們風雨同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