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報 - 商洛之窗訊（劉立勤）老牛一輩子都在上山下山，哪曾見過這么寬的河灘呀，寬得真是舒心。還有腳下的沙路，那才是軟呀，好像是陽春三月自己犁過的春地，不過比那還要軟。行走起來雖然用不上力氣，可那感覺真叫舒服。沙灘邊的草也是綠呼呼的，鮮嫩的草葉之間開著五顏六色的花，幾只蝴蝶在花間飛舞，煞是好看。再看草地邊的河，好寬呀，還有那水，真的是有氣勢。老牛也不曾見過，眼睛忽然濕做一團。擺擺頭，老牛很想到河邊喝一口水。可是，那條不結實的繩子一拽，就拽斷自己的想法，老牛只好廝跟著主人往前走。
　　那條繩子拴著自己怕有十幾年了吧。記得剛拴繩圈的時候，那真是痛呀。痛得它撒著蹄子想狂奔，可一邁腿鼻子就更痛了，鉆心的痛。它就定定的站著，看見鼻子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腳下。抬眼看看主人，發現主人的眼睛竟然也有了濕濕的感覺，鼻子似乎不痛了，也就下了跟定主人走的決心。它跟著主人拉過磨，跟著主人拉過車，跟著主人犁過地，也跟著躲過雨，還跟著主人斗過狼。它一生的經驗告訴它：跟著主人是沒有錯的。
　　它跟著主人往前走。他們走過陽坡的水田，走過陰坡沒有犁過的旱地，也走過廈屋的磨坊，主人沒有停留。走完山溝的小路，走過大路，又走進沙灘，他們還在走。
　　主人終于停下了腳步。可是這里沒有大磨，也沒有等它駕轅的大車，更沒有讓它耕種的水田旱地。這里有很多的人。那些人都鬼鬼祟祟的笑著，笑得不懷好意。老牛兀自心怯，乖乖的躲在主人的身后。它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活兒。它想，自己就是有一點怕人，自己這把老骨頭，什么活兒都不怕。想到這里，它有一些慚愧，它想用一件事情提勁兒。它想起自己年輕時期一樁豪邁的事情——斗狼。
　　那時候好年輕呀，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晴天犁地，雨天拉磨，簡直不知道什么叫累。記得那天白天犁了一天的地，天剛擦黑，主人累得倒在地頭就睡著了，它一邊吃著草一邊忙著和小母牛調情。待到小母牛情也有了意也有了的時候，那只狼就出現了。它“哞……”的長叫一聲，主人依然打著香甜的鼾聲。這時，只覺得黑影一閃，一陣風撲面而來沖向主人。老牛迎風而起，與狼糾纏幾個來回，它瞅準機會用抵角挑住狼肚子，然后死死把狼抵在地邊的石頭上。也就一袋煙的工夫吧，那狼就死了。而主人呢，依然在地頭香甜的睡。好在小母牛有情有義，依偎在身邊乖巧得不得了。
　　想起那豪邁的事情剛提了一點勁兒，那繩子一抖，勁兒又泄了。老牛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它發現主人也老了，主人的頭發白了，主人的背也弓了，主人的手也沒有力氣了。一雙陌生的手土匪一般從主人手里輕巧地奪過了繩子，而主人什么也不說，還沖著那人堆起了一臉的媚笑，任憑別人人五人六的吆喝。它擰過頭想回到主人的身邊，那人狠狠的一鞭子打在自己的屁股上，它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握韁繩的人換了，主人也換了。它心里有了一絲怨恨。可回頭再看老主人的時候，它心卻依戀地說，以后的磨只有靠你拉了，地也靠你耕種了；山路彎多路陡，上山下山你要小心。
　　老牛這么想著，面相兇惡的新主人已不耐煩了，拉住繩子往前走。那就走吧，可走著走著，它忍不住想要回頭再看一眼老主人。它看見老主人一臉的幸福，高興地在那里地數錢，高興得竟然沒有在看它一眼。它心里竟然有了些許悲涼。
　　這時，那根繩子又一拽，那份悲涼就沒了。它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新主人會給它安排什么活兒呢，它使勁兒想象，怎么也想象不出來。想象不出，它就跟著現在的主人往前走吧，它不知道將走向哪里，它一生的經驗告訴它：跟著主人走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