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撰稿 本報記者 章麗倩

　　打擊假球，國際足聯枉費心機？

　　世界杯尚未揭幕，國際足聯聲勢浩大的打假計劃已經全面鋪開，并表態“將采取一切手段切斷非法賭球和世界杯的聯系”。國際足聯的信心來自于他們所開發的預先示警系統（EWS），在德國世界杯時，這新鮮玩意兒還沒完全成型呢。目前EWS已經和全球超過400家博彩公司和機構簽訂協議，達成信息共享。除了監控及舉報熱線外，國際足聯還準備以書面文字形式循循善誘，到時每個參賽的球員、教練、裁判，甚至是國際足聯官員，都將拿到一份防范賭球和非法操控比賽的宣傳資料……不過，在經歷好一番折騰，無數衛道士都蓄勢待發時，卻有一位仁兄站出來動動手指頭，就將這張看似嚴密的防假球安全網給戳了個體無完膚。德克蘭·希爾，加拿大自由記者、牛津大學社會學家，同時他也是《操縱：足球和有組織的犯罪》一書的作者。在他看來，國際足聯為防止球員、教練或者裁判打假球，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都存在明顯漏洞，而且無法從根本上抑制假球現象的發生。

　　忽略黑市 數據片面

　　所謂預先示警系統

　　預先示警系統（EWS）誕生于2007年5月31日，當時，國際足聯在蘇黎世代表大會上決議通過了它的合法身份。

　　在EWS的官網上，有這樣一段描述：EWS是一個中立的非盈利機構，旨在捍衛體育賽事的可信度。當然，作為一個依托國際足聯力量而誕生的新興組織，目前它的主力“客戶”還是足球。比如說2009年在埃及舉辦的U-20世界杯、在尼日利亞舉辦的U-17世界杯等，那些比賽可都已經進入了EWS的監控范圍。當然，自運營至今，這回的世界杯無疑將是最考驗它的歷練場。

　　國際足聯的預先示警系統（EWS），并不是說它完全一無是處，只是在世界杯這樣一個耀目且盛大的舞臺上，帶點小家子氣又完全掌握不了主動的EWS實在是火候未到。

　　希爾說，EWS的出現是個好的開始，卻也是個夠爛的玩笑。讓他如此不屑一顧的原因主要有三條，其一便是——究竟多大的一筆下注才算異動？“國際足聯希望通過這套系統來偵測世界杯期間全球范圍內的博彩異動，但如果他們心里也沒個標準，觀察家們又怎么可能瞧出些什么來？2006年世界杯，博彩市場的資金投入達到400億美元，這還只是個估值……也許在規模更小一點的聯賽里，它能管用，但在世界杯上，它什么都做不了。”南非世界杯有望刷新400億的紀錄，對EWS而言，接下去的事情似乎更沒譜了。

　　第二條，就算這個仰人鼻息、欠缺實權的機構感覺出了點啥，它也很難再進一步調查。“全球已經有超過400家博彩公司和機構與EWS簽訂合作計劃，但它們中的很多家并沒有做到真正信息共享。EWS可能知道在某段時間里有一大筆資金進入市場，但它無從得知，這錢是誰的。”希爾打了個很實際的比方，C組英格蘭隊和美國隊的小組賽，賽前有人下注1億美元押英格蘭贏，那么究竟是有2000萬個英格蘭球迷每人下注5美元，還是某個美國隊隊員的太太在豪賭，盼著丈夫輸球呢？對此，EWS無法探知，因為根據各大博彩公司的規章，他們有義務對客戶資料保密。

　　最后獻上的一條，也是壓軸的一條：EWS的合作機構都是“守法良民”，都經正規注冊，而且絕大部分皆扎根在歐洲——活躍于全球的地下博彩黑市徹底成了被遺忘的板塊。“EWS所仰賴的數據都是通過那些合法機構獲得的，他們對地下黑市根本沒有了解，而且全球最大的黑市也不在歐洲。沃爾夫岡·菲爾德先生是EWS的負責人之一，在2009年11月時，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大問題。‘就算這套系統運作得再好，我們也無法得到黑市的數據，博彩公司不可能握有這些資源。’”

　　打假專家建議——

　　FIFA直接支付球員出場費

　　世界杯的可信度并不會因為巴西隊將奪冠獎金提升到創紀錄的2400萬美元而有什么質的提升，因為能決定假球泛濫程度的從來都不是這根最長木板。

　　巴西、法國、德國、英格蘭、日本、韓國……能早早開出懸賞名單的盡是一些有國家傳統、受贊助商青睞的國家隊——這時候有誰替加納、洪都拉斯這樣的貧弱戶考慮過養家糊口的問題？“國際足聯應該直接把錢付給球員。你能想象嗎？像這樣一個大賽，很多球員可能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拿到多少錢。”希爾考慮的是全體球員，但他更關注的還是那些拿著四五流薪水卻同樣即將上場的人。“那些幾百萬身價的球員不僅有錢，還有榮譽。但在世界杯上，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是百萬富翁。”

　　國際足聯的慣常做法是，將球員們的酬勞直接付給該國國家級別的足球組織，然后再由該組織具體分配到個人頭上。“但是，并不是每一位負責人都誠實可靠，在一些國家隊里，球員根本就不信任他們。但是這些人依舊掌握著球員報酬的去向。”希爾的《操縱：足球和有組織的犯罪》一書問世，他在書中盡述了自己多年來對足球博彩黑市的潛伏調查。其中特別提到的一個案例就是——2006年世界杯上巴西與加納的那場16強戰。多年來，希爾一直堅持認為那是一場被人為操控了的比賽。

　　“直接支付會是一個有效的辦法，起到一定作用。每打一場比賽、每打贏一場比賽后，國際足聯都把錢直接打入球員的銀行賬戶，而且這部分錢應該事前就公示，不要經過其他方面的周轉。這和國家隊從國內各方面得到的獎金承諾沒有關系。”希爾的觀點是，面對打假球的金錢誘惑，這即時到賬的一筆合法收入將成為很多球員的定心丸，也能增強他們的“免疫力”。

　　假球猜想可以懸而未決，卻很難蓋棺定論，其原因是一場比賽千頭萬緒，很多默契也許就是在“潤物細無聲”的環境下達成的，所以大部分時候監督機構很難找到足夠證據來支持論點。那么，一場假球到底會具備哪些特征呢？希爾為大家理出了一些線索，僅供參考。

　　假球充滿技術含量

　　1、更多進球出現在開局階段

　　也許你還沒在球場里把凳子坐暖，破門的精彩一刻就已經迫不及待上演了。假球比賽的進球數比正常比賽要高出20%左右，而且這些“額外”的進球往往是在比賽的頭10分鐘里被踢進的。“因為比賽開始時，觀眾的注意力還不夠集中，這時候你制造兩個進球會比在最后時刻絕殺射入兩球的效果更逼真。”

　　2、完全不合理的戰術

　　2006世界杯巴西對加納的這場1/8決賽的結果涉嫌被操縱。希爾聲稱，德國世界杯前他在曼谷一個賭客的安排下參加了一次“協議球”的會面，加納前國門丹巴參與其中。會議上他了解到加納球員因為獎金問題和足協鬧得很不愉快，足協最后許諾球員每場比賽的個人贏球獎金是2萬美元，而賭博集團為每個加納球員開出了3萬美元。德國世界杯上，面對實力強大的衛冕冠軍巴西隊，加納匪夷所思地大打對攻戰，結果被巴西接連打入三球，值得一提的是三個進球都通過反越位完成。比賽中加納球員吉安在第81分鐘涉嫌假摔，領受第二張黃牌下場……這中間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內幕呢？而當時盤口的變化似乎也應驗了希爾堅持的假球說。國際足聯起初也表示要調查此事，但最后不了了之。

　　揭黑斗士希爾

　　　　當德克蘭·希爾調查足球界的賭球問題時，他睡覺的方式跟平日大相徑庭。“每天晚上我睡覺之前，”他在自己那本令人震驚的書（《操縱：足球和有組織的犯罪》）中寫道，“我會小心翼翼地把酒店房間的燈泡擰松，重新擺放一下家具的位置，包括把床挪個方向。”他這么做的原因是，如果晚上有人想沖進房間刺殺他，那堵在門口的床頭柜和房間的黑暗，能給他多幾秒寶貴的反應時間，“這能讓幸運的天平向我稍微傾斜一下。”他解釋說。希爾是牛津大學的社會學家，也是一名調查記者，黑手黨、伊拉克戰爭和人權報告，都是希爾曾經涉足的領域。這個加拿大人甚至言之鑿鑿地確定有人甚至涉足了足球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