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星文
與賈平凹真正熟悉是因為我們都愛寫字,尤其是我被周圍朋友恭維為書法家之后,一時沖動就只身來到西安闖蕩,常去參觀書畫展覽,就認(rèn)識了賈平凹,說來都是緣分。2004年我與吳振鋒、遆高亮在西安舉辦“華山三友書法展覽”,賈平凹不但看了展覽,還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信中對我們獎掖有加,當(dāng)時讓我們都有點飄飄然。2008年我們舉辦“華山三友師生書法展覽”,賈平凹不但出席了展覽開幕式,還參加了作品研討會,再次對我們?nèi)说臅ê陀颜x予以表揚,讓我們增強了藝術(shù)自信,也讓我們在西安闖蕩平生了膽量。而2013年省作協(xié)成立作家書畫院,賈平凹出任院長,他提議我任了院副,這樣他就成了我的領(lǐng)導(dǎo),這是我不曾想到的事。
賈平凹喜歡寫字,也讓他喜歡上了一樣愛寫字的人,完全是出于對漢字的敬重。寫字是需要點兒天分的,有天分就有豐富的想象。漢字源于象形,是天地萬物的超級育化,雖然漢字在其發(fā)展過程中被不斷豐富,甚至符號化抽象化,但骨子里依然保留了象形的基因,這也冥冥中為漢字的書寫成為藝術(shù)幫了大忙。賈平凹無疑對漢字是敏感的,他善于想象的頭腦在不斷尋繹著漢字的密碼,我想他的精神深處,一定有一個漢字迷人的桃花源。人一旦被面對的事物弄得沉醉了,他的精神就一定就會變得更加純粹而能飛揚起來,相應(yīng)地他也就更能得到漢字的眷顧與賞賜。
賈平凹父親是一位教師,在父親指導(dǎo)下,他自小就受過書法基本功訓(xùn)練。賈平凹說他小時體質(zhì)較弱,不愛運動,移情文字是無奈,也是宿命。從不自覺到自覺再到迷戀日深,賈平凹對文字的敏感就這樣被激活了。他因愛寫文章和書法才成了當(dāng)時水庫工地的筆桿子,寫簡報刷標(biāo)語讓他在窮鄉(xiāng)僻壤成為人們心中的文化人,而這些本事也使他有了人生價值的榮耀,更有了不斷行走中的自信,并在后來的人生歲月中得到了放大。賈平凹文學(xué)之余有了一手好書法,就像收獲糧食的同時也收獲了柴草一樣,一切都是伴生,皆水到渠成。
賈平凹六十年伏案的書寫量,足以讓他對漢字的結(jié)構(gòu)筆法爛熟于心,他那勤勞的手更能為他作出證明。他希望毛筆生長在我們身上,成為我們肢體的延伸,以期心手相會。當(dāng)然,這也是賈平凹不斷說給自己的話和提出的目標(biāo)。他對文學(xué)的感覺亦自然而然地回到對書法的理解上來,藝術(shù)領(lǐng)域上各個門類都有通感,它始終貫穿著中國文化最本源的道。近年來我與賈平凹在書法上多有探討,他對我的書法也多有評點,使我受益匪淺。我給他送過一些我使用過的舊毛筆,他也慷慨給我寫過字，友情讓我們感動著。
賈平凹的書法創(chuàng)作其內(nèi)容很少抄錄唐詩宋詞之類貫熟了的東西,他喜歡自撰。不管是給畫上大量題款,還是寫詩題聯(lián),抑或散文創(chuàng)作,內(nèi)容與書法相得益彰,無意于佳而乃佳。今天我們看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顏真卿的《祭侄文稿》和蘇軾的《寒食詩帖》,被史上稱為三大行書,皆是書家詩文手稿,圈圈點點,情感隨筆墨流淌,文與書才得其高標(biāo)?？上Ы裉炷苓@樣進行書法創(chuàng)作的人太少了,一味玩弄技巧,只能使書法氣象越來越小,文化承載量越來越低。賈平凹的本色書寫值得書界同仁們借鑒學(xué)習(xí)。他寫字多用中鋒,喜歡濃墨,質(zhì)樸敦厚,彌漫著真氣,從他的書作背后能看見一個郁勃的生命。“書如其人”在賈平凹身上能得到最好的印證。容我私心,在中國現(xiàn)代作家中,我最喜歡魯迅的文章和書法,在中國當(dāng)代作家中,我最喜歡賈平凹的文章和書法。喜歡就是喜歡,這是一己之價值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