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天下午才離開父母姐弟，第二天一早便得知老家遭災了，本能的反應就是摸出手機和家里通話。

　　在那個叫上灣的村子，我家算是責任制后的搬遷戶，地無一壟，連房基都是出錢買的，自然不存在莊稼牛羊之類財產；父母都是年近八秩的老人了，母親身體不大好，但有父親和姐弟們的精心照料，風霜雨雪天基本不出門；同時，家里的樓房建在本村制高點上，離大河至少一公里開外，看河水堪稱遙望……明知洪澇對我最牽掛的這兩個人應該沒多大影響，但是，本能驅使我仍然急迫地撥打父親的手機。

　　父親關機。

　　老家距縣城40公里，父親暈車，前幾年需要辦事，還偶爾騎自行車進城，這幾年體力不支，想見面或辦事就得我錯時間來回穿梭，平日維系我和父母老家的就是電話。我有24小時不關機和晚睡晏起的習慣，父親恰恰相反，他的電話差不多都是在早上6點前后打來的，而這時候對我來說，有可能是趕完一樁活剛剛入睡。若被父親電話吵醒，那么我這一天注定要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了。有時夜深人靜，當所有繁瑣庸事處理結束，突然想到好久沒有老人的消息了，下意識摸出電話，收到的卻是“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之類服務臺提示音。如此這般，平日和父親通話的次數并不多，主要渠道是從姐弟們那里打聽。

　　可是，現在是早晨，父親怎么會關機呢？

　　我又撥打正在老家度暑假的女兒、侄兒的電話，關機。他們在外上學，回家就是跨省長途，平時不開機可以理解，但弟弟姐姐姐夫們的電話呢，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統統關機！我心里不由得有點發毛。

　　發短信，沒有回復；在QQ上留言，也沒有回復。我心里不由得有點發毛！單位安排我下鄉查災，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蹲在鄉政府廁所里，也不忘抽空把已經撥過N次的電話們再齊齊試一遍。直到第二天下午，登陸QQ，意外發現外甥在線，一問才知，這回老家災遭大了，不光交通中斷了，連通訊光纜也中斷了，手機座機均不通，他是為了應聘考試步行進城的。最后他告訴我，外公外婆都平安，讓我不要牽掛。

　　原來如此！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光纜中斷，女兒、侄兒不能上網，我剛給父母換的電視機也不能看，寂寞讓他們回到從前，但與那些受災的農戶比起來，又算得上幸運的了。盡管明白了真相，可我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早中晚，自覺或不自覺地都要把留守在老家的親人們電話齊齊撥一遍，總在幻想著突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洪災連七月，家書抵萬金啊！（周 知）